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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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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電視劇裏男主女恍若被上天眷顧的巧合和偶遇在現實裏往往不切實際。

自從問過姜悸那家餃子的位置後,餘悅去吃過一次,也按照當初說好的那樣帶著姜悸一起。可似乎是老天在跟她們作對,去的那次,姜悸口中的帥哥不在。

“阿姨,之前在這兒賣餃子的那個小夥子呢?他今天怎麽不在?”今天上完一節早八課買飯後經過這個窗口時,無意發現這個窗口後面是一個阿姨。

趁著還沒到飯點,幾乎沒有排隊的人,從窗口經過的姜悸不死心地跑上前去問了一句。

“你說小魏啊?”阿姨笑瞇瞇的,似乎是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溫和出聲:“我們這裏現在能送餐到宿舍樓下,剛剛八號公寓有幾個訂單,小魏送訂單去咯。”

“啊,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阿姨!”

聞言後兩人提溜著飯離開,餘悅見姜悸一臉沈思,便打趣道:“怎麽,還想再嘗試著吃一下香椿餡兒的餃子?”

姜悸站定:“不,我不想吃。”

正當餘悅準備誇讚她意志堅定時,就聽她豪邁道:“餘悅,你下午想吃餃子嗎?想吃的話我幫你點餐,不想吃也沒關系,等你想吃了我再幫你點!”

餘悅被她明晃晃的算計逗笑了,“姜悸,你昨晚背書的時候要是也這麽意志堅定,今天老師抽查的時候早都背過了。”

“這……這不是不一樣嘛……”,姜悸哼哼。

下午的時候餘悅她們沒課。

寢室裏,文靜在帶著耳機追一部大熱的古裝劇,姜悸在為了出去玩化妝試衣服,夏夢雨在睡覺,餘悅在翻著資料,寫老師布置下來的翻譯作業。

因為有人睡覺,所以大家都盡量保持著安靜,宿舍裏一時只聽得到書頁被翻動時“嘩啦嘩啦”的聲音。

莫名地有些突兀。

餘悅掃了一眼還剩下的作業,又看了一眼外頭的明媚陽光,果斷起身收拾東西。

“去哪裏呀?”

中途文靜擡頭用口型問她。

餘悅也回以口型:“去圖書館查些資料。”

兩人相視一笑,餘悅拿起收拾好的東西輕手輕腳地出門,等出了門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夏夢雨昨晚睡得很晚,今天中午吃完飯就上床補覺了。同一個寢室的,有人睡覺其他人就會下意識保持安靜,可夏夢雨足足睡了三個小時還沒有要醒的意思。

她覺得在寢室有點悶,又覺得在寢室有些學不進去,便想到了來圖書館,當透透氣。

師大的圖書館很是氣派,分為舊館和新館,各六層,是學校裏占地面積最大的建築物。

沒上師大之前,總聽回母校來做動員的學長學姐說師大圖書館裏的空位難搶。

那時她不以為然,心想一個諾大的圖書館裏還能找不到座位不成?

上了師大後偶爾有早八,餘悅會七點起床,七點四十去教學樓。每每經過圖書館時都能看到圖書館門前早早排起的長隊,那時候她仍然不信,還在心裏犯嘀咕:總不能圖書館裏只有早上才有座位吧?

可今天背著包從舊館轉到新館,又一樓跑到五樓她終於長了見識:原來饒是在擁有如此大的占地面積的空間裏,想尋找一個空座位也無比艱難。

餘悅不想白跑一趟,所以咬著牙上了六樓。

從六樓最左邊開始,每經過一個區域她都要搜尋一圈。

期間雖然找到了兩個沒有人的空位,但是當她抱著僥幸心理走過去的時候,旁邊的同學就會帶著歉意地沖她小聲說:“抱歉啊同學,這裏有人了。”

走到了六樓的最右邊還沒有找到座位,餘悅幾乎以為自己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可就在她有些疲憊地轉身,想要原路返回的時候,目光所至之處,突然出現了一扇半掩的門。

午後橘黃的日光從門縫裏悄悄洩出來了一片,給門後的空間渡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莫名的,讓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餘悅在門前立了一分鐘左右,門後的空間裏始終靜悄悄的。

她擡眸,帶著幾分猶豫的望向門縫。

門後有什麽?

是她找尋已久的空座位?

還是一扇裝著風景的窗?

又或者是一個破舊擁擠堆放著雜物的角落?

冥冥之中,總有一種聲音牽引著她。

餘悅不信天意,可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就是莫名的想要弄清楚門後的秘密。

於是餘悅向前走了兩步,帶著些小心翼翼,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

昏黃的日光鋪滿了整個空間。

是靜謐的,是溫暖的。

沒有空座位,不擁擠,更談不上破舊。

只是在一片溫暖的日光裏,有人坐在用書墊著的地上,靠著櫃子裏擺摞整齊的舊書,垂著眸,近乎沈溺的投入到了手上書本裏。

今天他穿的不是寬松的白色背心,而是一件簡單的白色短袖,褲子也不是寬松隨意的短褲,而是一件灰色運動褲。

耳後甚至沒有同往日一樣別著一只煙,脖子上也沒有劣質的銀色項鏈,有的只是耳朵上松松垮垮掛著的那根長長的白色連線耳機。

隔著光。

餘悅看到的不是慵懶,不是不羈,不是頹氣。而是隱匿起來的認真,虔誠,投入,亦有這個年紀該有美好。

兩相對比。

不可否認,她有被震撼到。

於是她像個小偷一樣,後知後覺的撤腳,試圖悄悄退後兩步,不再打擾這裏的美好,只是事與願違,門被她弄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響。

說不清的懊惱與尷尬湧上了心頭。

餘悅僵著身體,一只手攥著身旁的裙擺,一只手扶著門把手,“抱歉,我不知道這裏有人,打擾了。”

餘悅投出去的覆雜目光意外地對上了一雙平和、清澈的眼睛。

沒有初遇時的警惕,沒有第二次見面時的漠然,沒有第三次見面時的漫不經心,也沒有第四次見面時的痞氣與調侃。

這一次那雙眸子真的是清澈的,是淡然的,是平靜的。

絲毫沒有和前幾次一樣那些令餘悅不喜、甚至討厭的情緒,開口也沒有了那種讓她不喜的語氣。

譬如漫不經心。

譬如含笑逗弄。

譬如語氣狀似熟稔。

“那邊有地方。”他說。

語氣像是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說完後他默不作聲地將目光重新移回到書上,沒有再看她。

似乎來走去留都隨她的意。

也似乎在這之前兩人從未見過一樣,他把 她當陌生人。

餘悅看了一眼他剛剛說的地方。那裏距離他幾步遠,擺著一個小桌子。

她在留下來和果斷離開之間猶豫不決。

將要後退離開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他認真投入的模樣。

眼下窗外透進來的橘色陽光也為他渡上了一層光影,以至於今天的他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遇見的他。

餘悅莫名覺得自己或許應該留下來,又莫名覺得今天就在這裏會有收獲。

她要留下來了。

餘悅向前一步背對著門,用手輕輕將門掩上,然後故作鎮定地一步步走向那片天地內。

隨著她越走越近,也因為沒有光線刺眼,餘悅在從門口進來的幾步距離中,意外的看清了他手裏那本書的封皮樣式和名字。

黑色的書封,看起來軟塌塌的,似乎是被學生經常借閱。

——《活著》。

居然是《活著》,書友斷言沒有人能笑著從故事裏走出來的《活著》。

不大的空間內四周都是書架,除此之外只剩下一張桌子,且沒有板凳。

青年本來是靠近桌子的,在她走近來的時候他卻是動作自然地往一旁挪了挪,然後低頭,將註意力重新轉回到了那本《活著》上,不再看她。

沒有了他的註視,餘悅多了幾分自然。

她用兩本書墊著坐在桌前,將包裏的書本掏出來,隨即低頭重新開始寫自己的翻譯作業。

這一次的空間裏同在宿舍時一樣靜謐,只聽得到書頁翻動的細微聲響。

可是氣氛卻不再違和,而是一種奇怪詭異的和諧。

餘悅拿起筆時以為自己會靜不下心來,可當她開始行動時,她的內心莫名的平靜。也說不清是不是因為身旁多了一個陌生的人,所以她的大腦強迫她集中註意。

明明開始時她是不習慣的,可是她身旁的人真的只是全神貫註地看著一本書,除了翻書弄出來的細微聲響以外,他靜得幾乎像不存在。

所以漸漸地,餘悅也忽視了身旁多出來的人。

兩個人一個認真動筆,一個安靜看書,誰也不打擾誰。

看到某一處情節時,魏棋控制不住自己,無意識的流淚。

他開始時沒有察覺到,還是一滴落在手背上的晶瑩液體喚回了他。

魏棋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為一本書看,哭了。

在眼淚還要繼續往下滴落的時候,他合了書,用一只原本扶著書的手輕輕擦了擦臉上潮濕的痕跡。

擦完後覺得心裏沈甸甸的,沈悶的情緒也緩不過來,他只得閉上眼,仰頭靠在書架上平覆情緒。

呼吸間是空氣中彌漫著的陽光的味道。

耳邊是書頁被翻動的輕響。

鬼使神差的,魏棋睜開了眼睛,將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了面前認真投入、視他為空氣的姑娘身上。

這一刻,魏棋無法否認,她一直都是連光都偏愛的人。

一束自窗外斜射進來的光恰到好處的落在她的身上,照映著姑娘白嫩好看的面龐。散落在身後的黑發零零散散,帶出幾分慵懶,身上的粉色碎花連衣裙又顯出幾分溫柔俏皮,忽略外表外,最吸引人的,還有藏在骨子裏的恬淡。

魏棋動了動唇,莫名的想要與人交談,卻在開口前生生止步。

他帶著幾分煩悶地想要再次閉上眼睛時,卻聽到來自姑娘的聲音。

“你叫什麽?”

魏棋睜開眼之前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可當他睜開眼睛後卻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眼睛。

噢,原來不是幻覺。

對上那雙清澈但沒有太多情緒的眸子,魏棋往身後的架子上靠了靠,尋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而後微微錯開眼,喉嚨輕動:“說了你就能記住麽?”

“為什麽記不住?”

餘悅淡聲反問。

靜謐的空間裏,青年悶悶笑一聲,將問題踢皮球似的拋回去:“誰知道呢。”

記不住名字的人又不是他,他問誰去。

魏棋笑夠了,擡眸,這才發現對面的人不知不覺間將臉正對著他,清澈的眸子帶著執著。

看這架勢,是不問出想問的誓不罷休了。

很多時候將自己的名字從自己口中念出會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之前魏棋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可是今天,對上她的目光,“魏棋”兩個字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說不清是別扭還是怕,亦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

眼見著姑娘一瞬不動地看著他,等他回答,魏棋頗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將那本放在一旁的書重新翻開,蓋在了自己臉上。

掩飾似的。

書本後面,青年薄唇輕動。

帶著哭後的沙啞與莫名的低沈,語氣還有一絲不明的不穩,說了句:“魏棋。”

“魏棋。”

餘悅跟著輕輕重覆一遍,問他:“魏晉南北朝的魏,下棋的棋嗎?

擋著臉的人不輕不重的嗯一聲,餘悅莫名想笑。

想笑他看一本書看哭了,一個人獨自抹眼淚;想笑他別扭,說一下自己的名字還不好意思。

更想笑的,是她發現自己意外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人,這個人表面放蕩不羈,內心柔弱敏感,反差感真的很大。

至少在她看來是如此。

眼見那人沒有任何想把書從臉上拿下來的意思,餘悅抿抿唇,“你別多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下次見面總不能再叫你“餵”了。而且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再問問你的也公平。”

“哼。”

魏棋聽著姑娘的話,莫名其妙哼笑一聲。

她到現在還以為他是因為不好意思。

原來剛剛開口前莫名的忐忑和細微的不可言說的期盼只屬於他自己。

想明白了這件事後,魏棋把臉上的書扒拉下來,恢覆了游刃有餘的模樣,他甚至主動將目光投過去,淡笑著偏頭:“還有什麽想問的麽?沒有的話我繼續看書了。”

餘悅看得微嘆,佩服他的語氣和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

可她的腦海裏卻還是剛剛他溫柔、平和、脆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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